白无知

又来练笔了。这两个小片段和之前的片段有关，前两段可以点击这里看

------

３．

疼……还真是他娘的疼……

吴邪已经好久没有受过这么严重的伤了。腹部的口子感觉就像被人硬生生地扯开灌入菜油再点燃，灼热的撕裂感让他恨不得直接昏死过去。可惜，他非但没有昏迷，反而还被这般火辣辣的折磨唤起了一些曾经深度埋没的记忆。

“小邪很厉害，那么快就掌握暗示的诀窍了。”温柔的女声从旁边传来。抬头看，映入眼中的是母亲慈祥的脸孔。

吴邪很喜欢他母亲的笑容，虽然这个女人长得并不出众，但她有着让人无法抗拒的亲和力。任吴邪来说他母亲拥有世界上最温柔的笑容，所以他会尽力地去博取母亲的笑容，即使他不知道母亲让他练习的‘暗示’、‘精神触须’等等是什么东西，只要母亲能笑着，他也就满意了。

没有预兆的，吴邪被后边的一股力量抱起，整个人瞬间腾空离地。他笑着，虽然没有看清来者也知道后边的是他的父亲。“爸爸！”

“作为奖励，我们大家去游玩吧？”

“好啊！”小孩快乐的尖叫声伴随着大人们的欢笑消失在夕阳中。

最后事情怎么会演变成这样呢？

当时的他，还不知道所谓的哨兵向导是什么东西。

“大哥，嫂子和小邪在你那边吗？再不出来就晚了！”

转眼间另一个画面涌入了吴邪的脑海里：混乱的场面，火海围绕着整座建筑物，惊慌失措四处乱逃的人们。

很热。这地方非常热，即使父亲刚拿了用冰水浸湿的桌布绕在他身上，他还是感到窒息，觉得肺部里的氧气都被周围的怒火燃尽。他身上露出的毛发无一处不是被被空气里的热度烤掉的，连生理性的眼泪也被烘干了。

吴一穷把他抱起来，瞟了一眼站在出口外急着的弟弟。虽然距离不远，但他们之间却隔着一道火墙。“小邪，闭上你的眼睛，忍耐一下。”

当时吴邪很想问他妈妈在哪里，但一向来他都很听话，所以他乖乖地闭上了眼睛，纵不知道这是最后一次看到父母。

吴一穷深吸了一口气把吴邪紧紧护在手臂里冲进了火海。

这是吴邪一生都无法忘记的噩梦：虽然他闭着眼睛什么都看不见，但依然能嗅到烈火把肉体烤焦的恶臭味、能感到火焰烧着他外露的皮肤、也能听到父亲因为疼痛而倒吸气的声音。这是一种说不出的绝望，两个垂死挣扎的生命向着唯一的出口逃生，却迟迟都到不了。

忽然他感到身子一轻，还没来得及惊恐地叫出来就被父亲抛了出去。在外面的三叔见了马上上前把吴邪稳稳接住，确认安全之后才转头找他大哥的踪影。可哪还有吴一穷的身影？熊熊烈火一下就把整座房子给烧塌了。当晚几乎没有幸存者。

之后吴邪因为各种惊吓和伤患而进入重度昏迷，害得他家的三叔又是一阵恐慌。好在吴邪的外伤不算太严重，在私家医院疗养了一个月后便醒来出院了。

现在吴邪感觉就像回到了当晚一样，不同的是灼痛感只限于腹部。

他硬是眯开了一只眼，惊讶地看见了上次那个A级哨兵的脸孔，还发现自己以一种很诡异的姿势窝在人家的怀里。

虽然对张起灵哨兵的体质来说带着一个成年男子跑不是问题，但好歹吴邪也是一米八一的高个子，用公主抱的姿势说实的还是有点勉强。结果就是张起灵抱得不小心把吴邪的伤口扯得更大了，尚若后者还有力气的话一定会破口大骂问候他的十八代祖宗。

吴邪微微眯起了眼睛。他无法断定张起灵的目的地，可他猜测对方大概是想趁机把他带回塔内。不行！他不能让自己被塔囚禁。这也意味着他不能让这个哨兵再接近他。

是的，吴邪向来都对哨兵有着巨大的抵触，毕竟这关联到了他的童年。

当年他的母亲也是一个出色的向导，和父亲结合以后两人偷偷地离开了塔在外面生活。亏当时塔还没有成立太久，所以也没有足够的资源把所有的哨兵向导带回来。两人生活在一起不久以后便有了吴邪，意外地他小小年纪就觉醒了。后来吴家动用了所有的关系把这个消息封锁起来。大家都希望吴家的独苗能好好长大，不受到塔的牵制和贩卖组织的追捕。

没想到趁他们一家人去旅行的时候，贩卖组织的人还是找到了两夫妇和小吴邪。组织派出了三个哨兵来捕捉吴邪的母亲，尽管她已经有了结合对象。可当他们发现了窝在角落边上的孩童时，他们就把目标改成了捕捉吴邪。毕竟一个向导再怎么珍贵，结合以后她的价值就会一落千丈，想要强行分开向导和她的专属哨兵不但非常困难，说不定还会造成向导永久的精神损伤。但像吴邪这种年纪轻轻就潜着那么惊人的能力的向导还真是少见，也难怪他们立马改变了捕捉对象。

吴氏夫妇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儿子被抓？吴一穷拼了命反抗，吴母亲也在一旁一边不停地用暗示来阻止前来的哨兵，一边打着电话通知吴三省过来。

后来也不知道是哪一方不小心打翻了布置的蜡烛，烈火就这样烧了起来。

再后来就是那篇吴邪不想回忆的片断。当塔得知这个消息以后，他们曾经派人过来把吴邪接走，完全没有顾虑到刚失去双亲正处于不稳定状态的孩子的感想。对塔而言，最首要的任务是把珍贵的向导带回去，所以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吴三省会那么激烈地反抗他们的做法。见谈判失败，塔派来的哨兵尝试用强行抓拿吴邪。当时吴邪还没有走出父母死亡的阴影，常常还为此自责。看到又有哨兵来抓他，一时情绪爆发不稳定他便发出了具有攻击性的暗示，害得那几个哨兵差点因为精神图受损而伤亡。吴三省见状马上带着吴邪逃走了，把他安置在了自家的铺子让潘子看管他。

从此吴邪对哨兵有了非常不好的印象。论对方是贩卖组织的人员还是塔的使者，他都对他们带有敌意。

所以这回吴邪也不会乖乖地任由这个哨兵带他回去。

吴邪闭上眼睛用仅存的力量集中自己的精神，在张起灵不注意的那刻向他狠狠砸出了松手的暗示，同时也用手推开了对方。

张起灵只顾逃跑着，没注意到怀中的向导已经醒了，更没想到对方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向他发出精神攻击。他措手不及，趔趄了一下，双手也不由得松开，后果就是两人都跌在地上随着冲力滚出了好几米。幸好他们跌在的是草地上，柔软的草皮帮忙缓冲了大部分的冲力。

吴邪跌在地上顿时疼的昏了过去。

张起灵慢慢站起来，清除掉脑中嗡嗡作响的嘈杂。幸亏吴邪因为先前的伤而无法集中精神，否则任他这个受过训练的哨兵还是对一个Ａ级向导的攻击有所畏惧的。他黑着脸看着再度昏迷过去的向导。如果不是因为事态紧张而且吴邪有着特别体质的话，他早就把对方抛下置之不理了。

没办法，先把吴邪的伤处理了再计划下一步。

------------------------------

４．

“啧啧，看你把人家摔成这样，要弄死人也不至于这么折腾人家吧？干脆来一个‘咔嚓’爽快点。”黑眼镜在脖颈边上做出一个扭断颈项的手势。谁不知道这个哑巴哨兵是以他那双膝断颈的功夫出名的？这招干净利落，而且保定对方瞬间死亡，真是好功夫呢。

张起灵不理某人疯颠颠的态度，憋了一眼吴邪的病房。“他怎么样？”

“能怎么样？不过是伤口大了点，失血过多了点。放心，不会死人的。”黑眼镜自讨没趣憋了憋嘴。他想起了吴邪的精神体，是只狼犬，初见时整只瘫软在地上奄奄一息，但仔细检查后发现它依然呼吸稳定，并无大碍。“话说你哪里捡来这么个宝贝？”

自然的某个人又无视了他。

黑眼镜耸了耸肩，既然哑巴不想说，他再追问也得不到答案。倒是还有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塔那边怎么回事？是不是已经被侵入了？”他难得换上一副正经的表情。

“嗯。需要你帮忙追查。”张起灵也不隐瞒关于塔内的情况。

说起来黑眼镜是一个特别的存在。以前他也是塔内数一数二的顶级哨兵，甚至可以算是张起灵的长辈。张起灵开始对他没有什么特别好的印象，只觉得这个人神级烦，成天一副吊儿铃铛的模样，做起事来也非常不靠谱。可后来几次任务合作以后他发现黑眼镜看似上不正经，但那只是幌子 – 他比任何人把事情看得更通透、更详细。也就是他首先提出了离开塔的意愿。

“你试想一下，塔为什么想把我们关在一起呢？”当时黑眼镜和张起灵外出在任务，两人在雨林中穿梭。

“……”

“你不觉得我们就像在孤岛上的囚犯么？”黑眼镜并不介意张起灵的沉默。“说好听点塔就像一个警厅，负责派专属人员出去执行任务。说难听点呢~塔就是个方便抹杀异类的机构。这跟处置瘟疫的方法没两样：把异类放在一起，然后需要斩除他们的时候直接丢一个炸弹进去，大家就死光光了。”

张起灵不是没有想过，但是他不管。反正他也不记得他从哪里来，外边也没有什么值得期待的东西，那他宁可保持现状待在塔里好过愁着以后怎么生活。

“你可能不管，但我不想被关下去。反正塔也不会存在太久的，被侵入只是时间上的问题。”黑眼镜猜出了张起灵的心思。向来黑眼镜都坚信着塔迟早会被敌人潜入。问他为什么会有那么奇怪的想法时，黑眼镜只是把一切归于‘直觉’。“完成这份任务以后我会逃走的。”

“不可能。”塔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离开的。他们现在有先进的定位搜索仪器，往往很多试图逃跑的哨兵向导都被抓了回来。他们后来怎么样了张起灵也没有去追究。

“嘿嘿，所以就需要你的帮忙咯~” 黑眼镜句子尾段上扬的语气让张起灵感到一丝不安。

“我不会帮忙的。”张起灵果断拒绝。

“别说得那么绝情嘛，我们不是好兄弟吗？”黑眼镜笑着，可他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后来张起灵才知道黑眼镜是怎么让他‘帮忙’的。当他们潜到敌营和里面的哨兵厮打起来时，黑眼镜竟然转身把他敲昏了。再醒来时，张起灵发现他离敌营不远，过去却发现整片地已经被某种炸弹炸平了。他围绕着营边观察，发现了一副破碎的墨镜，上边还沾着黑眼镜的血。

2035年10月2日。

Ａ级哨兵张起灵成功完成任务归来。据张起灵报告：Ａ级哨兵黑眼镜不幸身亡，遗体下落不明，相信与敌势的哨兵一同被附近的爆炸事件销毁了。

只有张起灵知道，制造那么大规模的一次性爆炸只有黑眼镜自己配出来的炸药能办到。也只有他知道，黑眼镜一定还活着，最有力的证明就是那副墨镜，留得太过显眼了，也愧黑眼镜不怕其他人比张起灵更早找到。

几年后张起灵外出任务时不小心找到了黑眼镜的居住所，是一间小诊疗所，专门看诊儿童妇女，位于都市的中心地带。果然，黑眼镜的思维不是一般人能理解的。通常逃出了塔的哨兵向导能跑多远就跑多远，黑眼镜却返回帝都附近生活。

“往往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黑眼镜笑着道。的确，没有人会想到他还活着，而且还住得那么接近塔。

黑眼镜的诊疗所还有一个小助手 – 苏万，是一名年轻的B级向导，不知道黑眼镜是从哪里把他捡来的。苏万除了帮忙处理诊所里的一些杂事外，也时不时向附近的哨兵丢出暗示让他们忽略诊疗所的存在。

张起灵并没有揭发他们的地点，毕竟黑眼镜回不回塔与他无关。但因为这样，黑眼镜算是欠了他一个人情。所以当张起灵想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让吴邪疗伤的时候，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黑眼镜的诊所。

“我就说塔迟早会被侵入的。现在相信了吧？”黑眼镜听完关于塔的内况时感叹道。“亏我聪明先离开了。可我说啊，你打算把他怎么样？”他指了指吴邪的病房。“千万别丢这里给我添麻烦。”

张起灵也沉默了。他的确没有经过多少的思考就把人救了下来。不是张起灵有多管闲事的爱好，只是他隐隐约约觉得吴邪还有很重要的角色要扮演，不能就这样落入贩卖组织或塔的手中。

“先把他放在这里，等他醒来后再说。”

“不会吧？”黑眼镜哀嚎道。他的‘学弟’果然还是一点也不可爱。哎，谁叫他是长辈不能跟小孩子计较呢？

然而他们也没有等得太久。

一星期后，吴邪的伤大致上已经完全愈合，他也睁开了眼睛醒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