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之原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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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了，不好了！”这回轮到云彩跑进来。吴邪都要怀疑她是不是受到了胖子的影响，怎么做起事也莽撞起来了。
然后他看见了云彩后边身穿着西装的男人。
假如是平时吴邪会责怪云彩怎么把顾客带进后厨房，但是现在他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男人并不是顾客。
云彩证实了他的想法。
“卫生局的，”云彩悄悄在他耳边说道。
吴邪的脸色顿时白了。
每家正式营业的餐厅都必须经过卫生局的检查，通过了他们的标准方才能开张。卫生局检查的次数依当地政府而异，但因为美食街是出了名的吃货天堂，所以聚集的吃客较多，因此局部管理的更严，每半年来检查一次。合格了的店家会拿到一份证书证明他们通过了卫生检查，摆放在显眼的地方还能起吸引顾客的作用。像枫之原，就把证书挂在柜台旁边，恨不得让顾客知道他们是良心餐店。
吴邪记得上次卫生局来是不久前的事，没有可能他们会再次检查得那么快。
除非有人投诉他们。
果然，男人介绍了自己，并解释有顾客投诉枫之原的卫生问题，说他吃完了竟然开始呕吐和拉肚子，经过医院检查是食物中毒造成的。
“他没有证据证明是我们店的问题，”胖子觉得他们被冤枉了。吴邪做事小心，经营时会再三确定店面的卫生达到要求。
“顾客最后一次是在你们餐馆进食的，根据他进入医院的时间推算的话你们的店最可疑。”
由于卫生局怀疑枫之原有卫生问题，吴邪和胖子不得关闭店面一星期，直到他们重新清理完毕店面再通过卫生检查才得以营业。
虽然一星期说长不长，问题在于现在消息传的很灵，只要有人抓到一些风声就开始传开谣言，一眨眼的时间似乎大家都知道他们店面不符合卫生标准的丑事。先不管这些谣言是否全部属实，但是人类就是喜欢凑热闹，有了一个人控诉，其他人也纷纷添油加醋说枫之原的种种不好，连价格太昂贵的事情都搬了出来。
短短时间内，枫之原的名声受到严重的影响。
“*他妈的，让胖爷我逮到是谁投诉我们的，我扒了他的皮！”胖子心细，在这次的事件中嗅出了猫腻。一定是有人设计了他们，还主动扇火把他们传得多么难听。
“算了，该发生的已经发生了，”吴邪叹气，“那些真正喜欢我们食物的，相信他们还会再光顾。” 虽然嘴上是这么说，但他还是隐隐不安。卫生局的人检查时没有发现感染源头，所以最多也是给他们一个警告。他追究投诉者时却听说那人突然撤诉了。这种事情不是没有发生过，因为美食街的竞争市场那么大，日本料理店更是有好几家，眼看枫之原的生意好自然会招一些人的不满。吴邪怀疑投诉者是其中一家竞争对手刻意作为，以后说不定还会有类似的事情发生。
无奈他们什么也做不了。
一星期后枫之原恢复营业，虽然表面上店面的生意还是和以往一样火，但两个老板却清楚着自家店的收入正在往下滑。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卫生风波之后，枫之原迎来了另一个危机。发现问题的还是每次和客人打交道的云彩。
“云彩妹，你们厨师是不是从黑之家出来做的？”其中一名常客问道。黑之家是对面的大酒楼。
“我们的厨师是从x市厨艺学院出来的，”云彩有些不明所以。
“那可能他们和黑之家的厨师拜了同门，还真巧。”常客呵呵笑道。
云彩觉得客人的话里有话，追究后才知道，人家会那么以为是因为近来他也光顾过黑之家，发现他们的料理味道和枫之原的一模一样。
这可怪了。云彩记得胖子说过枫之原的料理之所以独特是因为它们出自于两个厨师的精心研究，不可能有第三人能制作出同一样的味道。她把这件事告诉了胖子。
“不可能！”显然的胖子的想法和云彩一致。“我们的酱料全都是自己配的，味道绝对是枫之原独有的。来，小吴，我们去对家吃一吃，比一下味道！”
吴邪也觉得奇怪。他按照爷爷的菜谱和自己发制出来的方法做食，最多也能说对方料理的味道和他们的想像，但不至于完全一样。还有一种可能，是客人的味蕾不好，无法分辨两家店料理之间微妙的区别。当然一方面是他的好奇心强，听了胖子的建议马上表示同意，俩人结伴去品尝对家的食物。
这一品尝还真让他们吃出了蹊跷。什么相像，这简直像是出自于同一手的料理！
“说，小吴，是不是你的爷爷和人家拜了同一个师傅？”
“不可能，笔记里的料理全都是爷爷自己研究出来的，除非他把笔记和第二人共享了，否则没有可能做出同一样的味道。再说，枫之原一大部分的味道和食物做法是我们自己研制的。”吴邪知道他老人家的性格，绝对不会把自己的杰作和人家分享。
两人思来想去，胖子提议用他的枚举法写下了几个可能性：(1) 爷爷把笔记和他人分享。
“第二个可能性是纯粹的巧合，让他们也做出了相同的口味。”吴邪填补，胖子把他的建议写在了纸上。
“还有一个可能性，”胖子的脸色顿时沉下来，“有人把枫之原的秘诀偷了出去。”
吴邪觉得冷汗下来了。他不敢想象第三个可能性的后果，因为这意示着店里的五人当中出了叛徒。
“我们来一一排除可能性吧。”
第二个可能性马上被两人否认了。如果说是一、两道菜味道相同，他们还可以说是巧合，但是吴邪和胖子定了上十道菜，发现至少有八份的味道是和枫之原独特的味道相同的。 这可不是一句凑巧就能带过的。
“你爷爷是会分享结果的人吗？”胖子点了点第一项。
吴邪苦笑着摇头。不是说他爷爷人品不好，但是他知道吴老狗是不会轻易把那么重要的结果说出去，否则他就不是著名的日本料理家了。他依然记得，当爷爷过世后，奶奶把这本笔记传了给他，还说爷爷此生就花费心思在这本笔记，遗嘱上说过要把笔记留给孙子。如果说爷爷会把笔记分享跟谁的话，就只有奶奶了，但他知道奶奶一向来对日本料理不怎么感冒，不可能去细心记住笔记的内容。
胖子划掉了第一项。“我们之中出现了叛徒。”
这是吴邪最不想考虑的结果。他尽量找出其他的可能性，但却落了空。
店里只有五个人在工作：吴邪、胖子、云彩、王盟和张起灵。 吴邪和胖子向来是好兄弟，这也是他们齐手建立起的行业，谁也不可能把辛苦赚来的结果白白给对家。云彩专门负责送餐上桌，大部分时间都在店前边忙碌，鲜少到后厨，更不可能观摩厨师是怎么做菜的。相同的，王盟那头脑呆愣的家伙，成天就只会洗碗，对煮菜这方面完全没有兴趣，即使有空也会选择玩手机上的游戏。更重要的是，笔记藏在吴邪的家里，云彩和王盟却没有拜访过吴邪的家，除非胖子把秘诀告诉了云彩，或是王盟偷窃了吴邪的家，那两人是不可能传出任何秘诀的。
胖子否定了自己把做菜的秘诀告诉了云彩。
那么唯一的可疑人物就是张起灵了。
吴邪的心情跌落到谷底。他记得张起灵时常到他的家，而且对笔记的事情似乎很有兴趣。之前他研究新酱料的时候也不少给张起灵看过笔记本。
“这……小哥不是这样的人……”吴邪发现自己辩驳的非常弱。
然而胖子只是叹气。“小吴，别被色相迷糊了，想一想的话，可疑点也蛮多的。”
他说的没错，小哥往往很快就能把菜学上手，譬如说包寿司，看似容易但是真正能拿捏准头并非易事，然而张起灵似乎是无师自通，一下就能赶上吴邪的手艺，除非张起灵是天才，否则只能说他时常练习，才能包得这么好。另一个可疑点就是张起灵对食物的配搭似乎非常上手，甚至比许多出门的厨师还好。吴邪没有怀疑人之前只是把张起灵当作天生的厨师，但是细想起来，没有受过训练的人，不可能对食物的敏感度那么好。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张起灵是黑之家的厨师，被派来卧底在他们的店里，博取他们的信任之后把他们的秘诀盗给对家。
吴邪记得爷爷曾经说过的一句话，比鬼神更可怕的，是人心。
吴邪回顾这几个月来和张起灵相处的时光，突然觉得它们都是虚假的，张起灵带着目的性地接近他，其实只不过是想要把他们的食谱盗过来。
“我去问他。”吴邪咬牙，现在他们只是怀疑对方，但他想要亲自听张起灵说。
“等等，这不是打草惊蛇吗？”胖子欲阻止吴邪，人家却已经跑了出去。“哎，年轻人，被冲昏了头。”他不是不了解吴邪的心情，要是他们发现是云彩盗取了食谱的话，他觉得自己的心情也会坠落到谷底。
吴邪给张起灵发了一封短信：来我家见面。他也没有做更多的解释，之前邀请张起灵过来时也是用相同的方式沟通，不用太多的语句，但是彼此了解对方要做什么。说不定张起灵还以为他们要做新菜呢。
很快的，他收到了回复：一小时后过来。
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而且带着疑神疑鬼的心态，吴邪无法冷静下来。所以他开始做起菜来，透过熟悉的动作让自己的心情平复。即使是张起灵做的，他希望他们两人还能谈的开来，而不是因为他糟糕的心情把事情恶化。
另一边，张起灵放下了电话，对面的男人笑着看他。
“怎么，小情人问候啦？”男人脸上挂着一副蛤蟆镜，不是之前在酒吧里见到的黑眼镜嘛。
张起灵淡淡瞟了他一眼。“没事的话我就走了。”
戴着蛤蟆镜的男人笑得更张狂了：“好了，我也不留你，否则让你的小情人不满意可就惨了。这个，”他敲了敲桌子上的一叠纸张，“谢啦。” 纸张上铺满张起灵的笔记，细看的话会发现是各种料理的资料。
张起灵在拜访吴邪之前停在了超市场，买了一些材料。既然他借用吴邪的厨房煮菜，他就帮忙购买材料的事情吧，否则显得他占人家的便宜。
所以当他进入吴邪的家门嗅到美味的味道时，张起灵有些诡异。以往都是他到了家里才和吴邪一起研究新菜的，吴邪基本上不会提前准备饭菜。他忽然心生不好的预感。
吴邪已经摆满了一桌子菜，见张起灵来了招呼他过来吃。“这是新的口味，尝一尝。”
张起灵吃了几口，觉得的确是非常好吃，但还是不忘指点一些欠缺的地方。
这餐吃起来并不舒服，张起灵的警铃大作，总觉得气氛非常压抑，虽然吴邪还是和往常一样细心听他的评语。非要比喻的话，这就像暴风前的平静，他意识到接下来很可能有非常糟心的事会发生。
“你说，如果我把这个新做法添加到笔记里，是不是会让它更完整，”吴邪随口道。
张起灵清楚他说的笔记，无非就是那本他爷爷留下来的东西。之前吴邪给他看过，虽然已经非常老旧，但是后边的页面还是空白的，分明是想让后人加上去。他赞同了吴邪的想法，觉得是个好主意。
然而吴邪接下来的问题让他停住了美好的想法：“要不要我也复制一份新做法的指示给你？”
这种时候张起灵也意识到了不对劲。他抬起头注视坐在自己对面的男人，发现对方的眼睛没有昔日的温软，而是非常锐利、冷漠。“什么意思？” 其实他已经十之八九猜出吴邪这个问题的用意了。
“你不是很兴趣笔记里的资料吗？不如我复制一本给你？”吴邪还是慢悠悠的，但是语气却疏离得很，好似他不认识对方。经过这一个转折，吴邪觉得他的确是不清楚张起灵的底，当初只是请一名洗碗工，没有想到会出现那么多事情来。
“你发现了，”张起灵面无表情说道。
“呵，亏你承认的那么干脆，”吴邪一副戏谑的表情，但天知道他的内心是怎么难受的。他多么希望张起灵会再次否认，甚至像以往一样不理睬人，也好过他那么赤裸裸地承认自己的目的。这几个月来，张起灵已经在他的生活中占据了很重要的地位，被自己信赖的人背叛，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好你个张起灵，竟然从那么久以前就筹划着偷我们的菜谱。要不是这回云彩发现，他们是不是一直被蒙在谷里？
两人对视了一阵，张起灵最终垂下了头放下手中的筷子，轻声道：“对不起。”
然后他走了。
从那天起就再也没有回来过枫之原。